潮新闻客户端 记者 吴越 实习生 陈雨昕 马彩霞
世界上第一批“气候难民”即将诞生。
据《参考消息》等媒体报道，南太平洋岛国图瓦卢，目前正面临被上升海平面吞噬的风险，超过80%的居民提交了移民申请，希望搬迁至5000公里外的澳大利亚。
目前，面积只有4个西湖大小的图瓦卢，遭海水倒灌，居民们抱怨“生活空间在缩小”。这个被称为“举国迁移”的生存突围战，不仅牵动全球目光，更是为全人类敲响沉重的警钟。许多人忧心，“图瓦卢或将成为世界上首个整体消失的国家。”
俯瞰图瓦卢全景。受访者供图
这一命运多舛的国度究竟是何番模样？近日，潮新闻记者采访了曾经深度游览图瓦卢的旅游博主杨玲玲。从她的讲述中不难发现，图瓦卢的命运，不仅是一个岛国的生存突围战，更是地球未来气候危机的预演。
“海水近在咫尺，压迫感挥之不去”
54岁的旅游博主杨玲玲，是一名资深旅行爱好者兼导游。至今，她已踏访七大洲的123个国家，而图瓦卢是她旅行清单中的第99个国家。她对此印象深刻。
飞机沿着跑道滑向天空，图瓦卢唯一的机场瞬间变身为橄榄球场、足球场和交通要道，岛民们的日常生活，绕不开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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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瓦卢居民在机场跑道踢球。受访者供图
“机场是图瓦卢最大、最平整的一块地域。”杨玲玲回忆道，当你看到人们在机场跑道上玩橄榄球、足球、排球，汽车也会在里头穿梭，你就根本无法想象这是一个机场。
图瓦卢再普通不过的生活日常，正进入倒计时。
2024年1月，杨玲玲与丈夫一起先从新西兰奥克兰机场飞到斐济楠迪国际机场，再搭乘小螺旋桨飞机飞到斐济首都苏瓦，停留一个小时后，她最终转机飞到图瓦卢的首都富纳富提。“一路上挺周折的，但是南太平洋这些岛国跟中国很友好，很多都实现了免签。”
杨玲玲去图瓦卢前，并没有做旅游攻略，“我们穿个拖鞋就跟着当地一样在街上走一走，到飞机场去跟本地居民一起打排球，待了五天，我并不觉得无聊。”
“我租了民宿的摩托车，只骑了13公里，就把整个国家从南到北都逛完了，像是一个小村镇。”杨玲玲回忆，印象深刻的是马路与海水的距离——“海水近在咫尺，压迫感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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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瓦卢外岛风景。受访者供图
还有，外岛上有座紧邻海边的“一线海景房”，海浪几乎拍打窗棂。“我只担心海水一涨，房子就没了。那种海浪袭来的危机感太真实了。”杨玲玲感叹，浪漫的“海浪拍窗”，也是图瓦卢面临被大海吞噬的缩影。
图瓦卢位于西南太平洋，由九个环形珊瑚岛群组成，国土总面积仅26平方公里。该国地势极低，全国海拔最高处仅4.6米，平均海拔更是只有1.8米。
美国航空航天局（NASA）2023年的一份评估报告显示，过去30年间，图瓦卢的海平面已上升0.15米。据此推算，到2050年，该国包括关键基础设施在内的大部分区域都将处于高潮水位之下。
“岛上99%的杂货店都是中国人开的”
在图瓦卢全国唯一一条总长13公里公路的主街两边，分布着一个中国超市和数家杂货店，还有三个中餐馆。
“这个岛上非常特别的一个地方就是，99%的杂货店是中国人开的。”杨玲玲介绍，岛上最大的一个JY超市是福建人开的，平时店里由他的三个亲戚在打理；三家中餐馆也全部是广东江门人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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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瓦卢JY超市。受访者供图
JY超市等中国商店的出现，为当地居民带来了许多资源与便利。超市里所有货物都是通过海运货柜，由中国或者澳洲经斐济运送到富纳富提，运输周期差不多需要一个月。
杨玲玲明显感到，图瓦卢物价比较贵，一个小土豆就是一澳币，当时相当于人民币五块钱。此外，一听可乐2.5澳币，一瓶1.5L的矿泉水2.5澳币，而且超市里只有冷冻的肉类，和土豆、胡萝卜、洋葱和花白等为数不多的蔬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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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在图瓦卢经营的杂货店。受访者供图。
图瓦卢资源匮乏，几乎无工业，大多数生活用品都依赖于进口，被联合国列为最不发达国家之一。图瓦卢人大多为波利尼西亚后裔，他们以家族为单位，集体劳作，主要从事捕鱼和种植椰子、香蕉、芋头等作物，是世界上主要的鱼翅出产地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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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瓦卢一处港口。受访者供图。
在JY超市的中国工作人员帮助下，杨玲玲成功预订了一艘快艇，和船工约定好第二天早上八点开船赶往主岛富纳富提外最大的一个环礁外岛。
“去的那天也是惊涛骇浪，挺吓人的，当时说实话我后悔了，我感觉那个船分分钟就会翻。”杨玲玲回忆起那个场景，由于船上并没有配备救生衣、游泳圈等救援设备，杨玲玲一度萌生了掉头回去的念头。乘坐快艇走了大约50分钟，在冲过惊涛骇浪到达外岛的那一刻，杨玲玲这才觉得这一趟来值了，“它的外岛真的非常漂亮，海水完全不输马尔代夫。”
纪念正在失去的家园：打造“全球首个数字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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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平面上升后，日常的涨潮也会造成图瓦卢首都富纳富提出现严重水患。图片来源：NASA报告
为应对这一危机，图瓦卢与澳大利亚于2023年11月签署《法拉皮利联盟条约》，并于去年8月正式生效。根据协议，澳大利亚每年将向280名图瓦卢人提供永久居留资格，同时涵盖教育补贴、健康保险、家庭税收减免、育儿补贴等福利。
在澳大利亚获得永居资格的图瓦卢人，符合条件后还可申请加入澳大利亚国籍。因这一独特背景，该协议被称为全球首个特殊“气候签证”。
外交部官网信息显示，2021年图瓦卢总人口为1.1万人，整个国家仅有10所小学，2所中学，1家医院，图瓦卢实行免费医疗制度，但是医院内仅有36张床位。它的首都富纳富提岛上仅有2辆公共汽车和7家出租车公司，居民大多以摩托车为出行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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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瓦卢一处街景。受访者供图
面对日益紧迫的生存危机，图瓦卢开创了“数字国家”的战略，尝试“数字生存”。自2022年起启动的岛屿数字化工程，运用3D扫描技术在元宇宙复现岛屿地貌，通过区块链保存传统舞蹈、椰叶编织等文化遗产，试图在虚拟空间延续国家主权。
杨玲玲对图瓦卢即将消失感到十分不舍：“我觉得任何一个国家，就算再小、再不发达，但是对当地岛民来说，那都是他们一辈子生活的地方。举国移民的居民们肯定舍不得离开家园，太可惜了。”
海浪声中，这个由珊瑚礁、排球赛、华人超市和区块链密码构成的国度，正在虚实之间求解人类首道“气候难民”难题。他们的生存突围战，恰是地球面对气候危机的某种预演。
